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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版:悦读

即便不写诗 也是诗人

——潘建春诗集《碰撞的颗粒》序 ▱王朝华 文/供图

阿潘看起来应该也有50多岁了。我问他什么时候开始写诗,他说是前两三年才真正开始写诗。我听了感到有点惊讶和感动,因为一般人在这个年龄不会再有“开始”写诗的兴致了。即便是曾经热衷于写诗的人,到这个年龄也往往准备收手了。写诗(我指的是我们通常说的“新诗”)有点像谈恋爱,似乎是应该跟年轻人联系在一起的事儿。然而,阿潘是个例外。我喜欢这种“例外”的人。在我看来,一个人50岁“开始”写诗,跟一个人50岁还会谈恋爱一样,值得赞美,因为它让人看到生活的希望和可能。当然,这里也许应该有个前提,那就是真诚。真诚使爱情和皮肉滥淫区别开来,真诚也使诗人的歌吟与痞子的喧哗区别开来。

阿潘正是一个真诚而且充满热情的人。我第一次见到他,他那种与众不同、富有感染力的真诚和热情就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阿潘是个童真未泯的人,从他的表情、眼神乃至于脸色中,都可以看到少年人才有的纯真,从他身上我看到了庄子所赞美的那种天真,孟子所赞美的那种赤子之心。在到处充满戾气和煞气的人群中,看到阿潘这样的人,有如看到时花美女,让人心生欢喜,有一种吉祥止止的感觉。我心里想,我要是一个画家我一定要以阿潘为原型画一幅“古之真人图”。

诗如其人,读阿潘的诗让人感受到的正是他的纯真与热忱。他带着纯真的语调歌唱爱情、歌唱友谊、歌唱自然、歌唱乡土、歌唱生活——甚至歌唱工作,字里行间流露出无所不在的温情和积极乐观的精神。他的积极乐观,植根于他温厚的心地,读其诗而思其人,有一种如饮醇酒的感觉。

诗集中有不少抒写相思之情的诗,那种执着和痴迷,使人觉得他写的似乎只是一首诗,为了纪念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:一只鸟/在我前面觅食/轻盈步伐/让我想起你的白色裙/在我眼前晃悠/还有你要飞的翅膀(《雨中漫步》);我推开窗/ 掏出月亮/ 把它挂上树上/写上相思/不知谁能摘下/一轮明月/打开心扉/和我共唱/但愿人长久,千里共婵娟(《我推开一扇窗》)。诗集中歌唱友谊的诗,给我印象比较深是几首写给云青子的诗,其中一首有这样的句子: 辗转一生/来到你的门口/打开久违的心扉/距离不是太遥远/ 掀开的容颜/从此记在心间(《你来了》)。写得情意缠绵,仿佛是献给恋人的诗。阿潘的诗也反复写到“妈妈”。一个50多岁的成熟、老练的男人,却像个没有长大的孩子一样思念妈妈做的粽子(《粽子飘香》),带着童真的口吻歌颂母亲(《妈妈的指甲》)。孟子说:“大孝终身慕父母。五十而慕者,予于大舜见之矣。”我想阿潘身上大概也有古人所赞美的这种“大孝”才有的“孺慕”之情。在作者的诗中,平凡的事物也得到了他温情的关注。《风雨之后》一诗中,作者惦记着风雨中的小鸟:“树梢的鸟巢不知去向/昨夜的你栖息何处。”《鸟的巢》《一朵花》《我听到的歌声》《老黄牛》等诗也体现了作者对平凡生命的同情。

阿潘的诗所歌唱的这些事物,往往是现在充满虚情假意、追逐时尚、矫揉造作的诗人们所不愿意看见的。我特别有兴趣的是,看到阿潘的诗记录了他作为乡镇干部在乡村的工作。《一次动员会后》和《我走在北坂的土地上》,这两首诗使我看到了阿潘对工作的热忱,对乡土和农民深厚的感情:

走在熟悉的土地上

荷连豆,木瓜,红萝卜

西连花,白菜,花生

小叶榄仁,榕树,香樟

熟知这深情的土地

深知灵魂的煎熬(《一次动员会后》)

我走在北坂土地上

平仄的心起起伏伏

熟悉角落里珍藏每天的感动

每个平凡的人让我泪如雨下(《我走在北坂的土地上》)

我去过阿潘下乡驻村工作的北坂。这里不是我的故乡,景物和我的故乡也不同。但是不知道为什么,当我前不久在暮色中抵达北坂的时候,心中也想起了我的故乡,感觉眼前荒凉的暮色是那么亲切。也许是因为有这一份同感,我读到上面这些朴实的句子,有一种情不自禁的感觉。

阿潘诗歌的“主旋律”充满了“正能量”。“岁月总是给人惊喜/灿烂的光明接踵而至”(《立春》);“一条路泥泞/脚印更加清晰”(《年的脚步声》)“诗行是泪水浇灌的足印/泥泞才能证明它来过”(《香樟的诗行》)。对于我这样一个缺少正能量的人来说,阿潘的人和诗是一面镜子,照见我暗淡无光的面影。不过,多情又懂得人情世故的阿潘其实也是有忧伤的。我在他的诗句中也隐隐约约看到了他乐观中的一点忧思。“泥泞”和“泪水”这样字眼就暗示了这一点。只不过阿潘不愿意表现灰色的心情,而且灰色在他眼里似乎正好可以衬托出他乐于看到的亮光。这样的阿潘对生活是有感悟的,我于是看到下面的句子:

我走这一遭

你走那一遭

不是不遥望

不是不搀扶

在大地上芬芳

在天空里馥郁

我们各自修行

功德圆满

同样温暖人间(《曼珠沙华》)

悲一程

喜一程

最后一捧黄土辗成尘

哭一更

笑一更

最后一把血泪化为风

走了一程又一程

过了一更又一更

去也忙

忙也去

忙了一程又一程

无也有

有也无

有了一更又一更

人生太匆匆(《观自在》)

阿潘的人和诗是统一的。这使我想起闻一多赞美孟浩然的话。闻一多说,一般人写诗,诗是人的精华,而孟浩然写诗,诗是他的“剩余”物。闻一多的意思是说,像孟浩然这样的人,即便不写诗也是诗人,他的人本身就是一首诗。我觉得阿潘也是这样的人。

二十年前,我给一个人的诗集作序时说过,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现代诗读者。二十年过去了,我仍然是不合格的读者。阿潘的诗,有不少我也看不懂。承蒙阿潘抬爱,特地让我给他的诗集作序,我写下一点感想,作为彼此友谊的见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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